第76章 铁与骨的账本(1/3)
黎明前的空气,寒意刺骨,将昨日的血腥与喧嚣都冻结在一种沉重的死寂里。西区临时安置的石屋群落,如同受伤野兽蜷缩的巢穴,从缝隙中透出零星、微弱的火光,伴随着压抑的咳嗽、婴孩断续的啼哭和老人痛苦的呻吟。空气中混杂着劣质油脂燃烧的呛人烟味、草药苦涩的气息、人群聚集的体味,以及废墟深处尚未散尽的焦糊和血腥。生存的喘息,沉重而艰难。粮仓,位于狼穴(如今的铁砧堡)最深、最坚固的石洞深处,厚重的橡木门被铁链紧锁。两名汉部落战士裹着厚厚的皮袄,拄着长矛在门口守卫,口鼻喷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。洞内,是此战最珍贵的战利品之一——堆积如山的粮食。粗陶大瓮里是晒干的粟米、黍米,兽皮袋里装着晒干的豆类、风干的肉条,还有成堆的、散发着独特气味的黑色块状物(某种耐储存的根茎食物)。这是苍狼部积攒下来,准备熬过漫长寒冬的命脉,如今,成了汉联盟掌控下的资源。
当石锤带着几名后勤少年,在姜红叶和一小队持矛战士的严密护卫下,用缴获的沉重青铜钥匙打开粮仓大门时,一股混杂着谷物尘土和陈腐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。洞内昏暗,只有火把的光亮摇曳,映照着堆积的储备,形成巨大而沉默的阴影。
一名年轻的后勤少年忍不住发出低低的惊叹:“好多……”
“闭嘴!”石锤厉声呵斥,浑浊的老眼扫过那些粮垛,没有丝毫喜悦,只有沉甸甸的压力。“这都是要下肚子的!一颗都不能糟蹋!”他指着几个最大的陶瓮,“先动这些!搬出去!”
战士们沉默着上前,小心翼翼地抬起沉重的陶瓮。石锤亲自监督,用一柄小铜勺,极其吝啬地从一个打开的粟米瓮中舀出浅浅一勺,黄澄澄的粟米粒在火光下泛着微光。他掂了掂,又倒回去几粒,这才将勺里的粟米倒入一个带来的空陶盆中。他枯瘦的手指沾了点口水,在竹简上迅速划下一道短促的刻痕。这是联盟内部初步统一的计量符号。
“一勺,记‘禾’一。”他低声对负责记录的少年说。少年紧张地用炭笔在竹简上对应的“粟米”项下,画下一个代表“一”的短横。
粮食被极其谨慎、计量清晰地搬出阴冷的洞穴。外面的空地上,几口从废墟中清理出来的巨大陶釜已经架在临时垒砌的灶台上。灶膛里塞满了从废墟中拆出来的木料和干燥的枯草,火焰贪婪地舔舐着漆黑的釜底。
阿狸带着几个懂草药的苍狼妇人,正指挥一群苍狼女人和孩子在附近的山坡、废墟边缘,仔细搜寻一切能入口的东西。冻得发蔫的野菜(荠菜、苦苣)、枯树上残存的干瘪野果、甚至某些树皮的内层……她们的手冻得通红,动作却不敢停歇。这些“添头”被仔细清洗(雪水有限,只能大致冲掉泥土),然后投入沸腾的陶釜中,与那按勺计量的珍贵粟米、黍米一同翻滚。
稀粥的寡淡气味,混合着野菜的微苦和树皮的涩味,在冰冷的空气中艰难地弥漫开来。这气味,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说,却如同最诱人的召唤。
西区石屋门口,人群早已按姜红叶的强制命令,以“屋”为单位,由指定的、相对强壮的苍狼妇人(通常是屋长)带领,排成了歪歪扭扭的队伍。每个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那几口冒着热气的巨大陶釜,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吞咽声。孩子们被大人死死拽着,眼巴巴地望着,最小的婴儿在母亲怀里发出微弱的哭泣。
分粥开始了。后勤少年紧张地站在陶釜旁,手里拿着统一的、用半边葫芦剖成的简陋量具——葫芦瓢。石锤站在一旁,浑浊的眼睛如同最苛刻的监工,死死盯着每一个动作。
“一屋!二十人!”负责维持秩序的汉部落战士粗声喊道。
一个苍狼妇人哆嗦着上前,手里捧着几个大小